庆历新政后,范仲淹黯然离开了北宋权利中枢,迁谪之意郁闷于心;千古名篇《岳阳楼记》当作于此际。慷慨沉郁的篇什溢荡着身处困厄却心忧天地的浩然之气,令千百年来多少正直高尚之士由衷感佩、引以铭志······
然而在那凛然风骨中却杂着些许苦衷“忧谗畏讥”。 以“胸中甲兵数万”之能,北宋依为干城之尊;被曾国藩誉为圣贤的一代名臣,面对‘讥谗’尚且如此忧惧,可见讥谗之祸已是杀人暗箭。讥谗何来?其能于无中生有,却也非凭空而至;它潜藏在如阴沟一般的灵魂深处,萌芽在妒火如焚的时候,肇始于唇齿开合跳动之间,如风一样无形却能假庸众之口泛滥,其势汹汹销骨铄金。似乎无迹可寻,实源于奸邪小人的嫉妒心理,纵观中外古今概莫能外。语云:“木秀于林,风必摧之;堆出于岸,流必湍之;行出于众,众必非之。”极其精炼地概括出那种庸常鄙陋的世俗众生心态·······
有人说嫉妒之心只产生于实力接近的人之间。也许萤虫不会生嫉心于太阳,痞子不会生嫉心于圣贤,乞丐不会生嫉心于帝王;因为这样的嫉妒来得实在可笑,完全没有可比性。但是心胸狭隘阴暗之人,自有其不可理喻之处,更无自知之明。一旦嫉火燃起,哪管好坏是非、贤愚高低。嫉令智昏,于是乎,小男人、长舌妇之流;奔走里巷,聚于暗室,窥伏于窗下墙角,窃人隐私,搬弄是非,挑拨离间,蜚短流长,谣言惑众;甚而使绊脚、杀黑刀,谋算加无赖,下流卑劣之处,让人怒火中烧,却又壮士徒手般无奈······
无可否认,人性中有许多恶的成分,嫉妒应算其一吧。夜读史书,文人攻讦、士宦倾轧,构陷排挤、勾心斗角,心思之阴险诡诈,手段之残酷毒辣几可令人不寒而栗;因嫉而恨而仇而欲除之而后快,斑斑血迹竟似渗满了字里行间······只因楚王对登徒大夫稍有嘉许,触动了宋玉的嫉心,于是一篇《登徒子好色赋》将一个不嫌妻丑的丈夫贬污成了千古流氓的代名词。更有孙膑之残于庞涓,韩非之死于李斯。浩瀚史册实可谓不胜枚举。总算天理昭彰,庞涓、李斯的结局也许能给奸邪小人留下一些警示吧。
对于此类卑污行径,鲁迅先生写过这样一段文字:“捣鬼有术,也有效,然而有限,所以以此成大事者,古来无有。”似可以作结论。
行笔至此,让我想起那个“东施效颦”的故事,对美人西施,她只不过是模仿不得法,徒留笑柄,并无一点嫉妒。这份心态足可笑煞古今多少名士风流。若善嫉之人都能学学她‘见贤思齐’,岂不是化恶疾为动力的好事。
从蒙昧到文明,人类已进入所谓数字时代。可是,诚如西哲所言,人类虽然在科技、物质方面取得了长足的发展,但于人性却没有多少进步。相反在日益激烈的竞争中,愈发彰显其恶,逐渐迷失其善。
历史还将延续,透过那厚重苍茫的烟云,仿佛还能看见阴云四合、浊浪排空的洞庭湖畔范仲淹孤独的身影。再往前,楚天下还回响着屈子悲怆的苦吟“世溷浊而嫉贤兮,好敝美而称恶”·····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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